羅伯特·艾柯雷(RobertG.Eccles),哈佛商學院終身教授、ACCA榮譽會員,現任國際綜合報告理事會(IIRC)理事、可持續會計準則委員會(SASB)創會主席。 在2014年7月11日上海國家會計學院舉辦的《綜合報告“運動”:意義、趨勢、動力和重要性》論壇上,艾柯雷針對綜合報告發表了重要演講并回答了觀眾關于綜合報告提出的問題。 綜合報告從誕生到現在,也不過十來年的時間,對于中國來說,綜合報告還是個比較新的概念。艾柯雷從1989年開始研究財務報告,在綜合報告領域做了很多開創性的研究。“艾柯雷教授是回答有關綜合報告所有相關問題的最理想的人選。”上海國家會計學院院長李扣慶這樣評價道。 “綜合報告是對機構的戰略、治理、績效和前景在機構外部環境背景下,在短期、中期和長期如何創造價值進行溝通的簡練文件。” 這是2013年12月份國際綜合報告理事會(IIRC)發布的《國際綜合報告(IR)框架》中對綜合報告的定義。IIRC是一個由監管機構、投資者、公司、標準制訂者、會計專業人士和非政府組織(NGO))組成的全球聯盟。該聯盟成員有一個共同的看法,即公司報告演變的下一步應該是有關價值創造的溝通。 從世界范圍看,綜合報告也不過只有12年的歷史。具體到中國,綜合報告的概念還遠遠沒有深入人心,人們對這個概念的所知還相當有限。盡管中國也積極參與了綜合報告框架的制定過程,但是,要像哈佛商學院終身教授,綜合報告專家艾柯雷所希望的那樣,綜合報告在中國像在南非那樣“成為強制的要求”,顯然還有很漫長的過程。 綜合報告的發展歷史 追溯綜合報告的起源,很有意思的是,并非是誰先提出了綜合報告這樣一個概念,而是從實踐開始的。2002年,丹麥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編制出了世界上第一份綜合報告。一兩年之后,另外一家丹麥的公司諾華諾德也出了一個綜合報告,而且還獲了一些大獎。之后,嘗試這個新事物的是一家比利時的生產香水和化妝品的公司。 “這些事情基本上是同步發生的,但是發生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一個是丹麥,一個是比利時,而且是完全不同的行業,一個是生物科技,一個是香水和化妝品。所以,這兩個公司基本上是不知道彼此在做什么,但又不約而同地推出了綜合報告?梢娝麄儽澈蟮倪壿嬍且粯拥。” 艾柯雷進一步指出,這個邏輯就是公司和社會越來越認識到公司行為對環境、社會和治理等方面的影響,另外也必須考慮財務績效和非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這里的非財務績效就包括ESG(環境社會和治理)。而要實現這一點,就需要綜合報告。所以綜合報告是一種溝通的方式,它能非常全面地反映公司的績效;同時它也是一種紀律,約束公司用更全面的角度來看自己在做的事情。 隨著綜合報告的影響漸漸擴展,一些公司開始志愿性地做綜合報告。第一家開始做綜合報告的美國公司是聯合技術。荷蘭的飛利浦也開始做了。這兩家都是比較主流的公司。 大家所熟知的德國軟件公司SAP在兩年之前就推出了他們的第一份綜合報告。他們把這個綜合報告放在了網上。這個報告里面有11個重大的信息,其中有三個是他們所關注的財務結果,有四五個跟環境相關,有兩三個跟社會相關。點擊他們的綜合報表中的不同元素,就會出來一個表,表里面有很多線的連接,顯示出不同的要素相互之間的聯系,以及他們是怎么來看待這些聯系的。 他們在報告中有非常具體的陳述來解釋非財務表現和財務表現不同要素之間的聯系,也會提到非財務表現的要素之間的關系,比如社會結果和環境結果之間非常有意思的關系。 具體到國家和地區,目前,只有南非這個國家在綜合報告方面做了強制性的規定,要求每個上市公司都必須要出綜合報告,或者說,如果不做要解釋為什么不做。“這是一個基于解釋的合規,我們把它叫做軟監管。” 除了南非,艾柯雷指出,還有一些國家也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幾個月之前,歐洲議會通過一個立法叫會計指南,要求如果一個公司有超過500名員工,就需要每年都要報告它的ESG(環境社會和治理方面的績效)。它沒有嚴格地規定以綜合報告的方式來做,公司可以有單獨的列報,可以放在網站上。這個立法的出臺,就表明它朝著綜合報告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艾柯雷特別提到中國,“比如說中國的證監會,要求公司做CSR 的報告(社會責任報告),還有國資委也對國企有同樣的要求。” 艾柯雷相信綜合報告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問題就是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在一個國家或者地區成為一個強制的要求。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加快這個過程。 我們為什么需要綜合報告? 綜合報告和我們現有的信息披露相比較而言,更強調為各個方面的利益相關者披露公司在價值創造方面的情況。上海國家會計學院院長李扣慶從不同的利益相關者的角度概括了綜合報告的作用。 “綜合報告是眾多會計前沿問題當中的一個。這個問題不止涉及到會計問題,還涉及到整個公司治理和整個公司的發展。這樣一份報告對于外部投資者和內部經營者之間解決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有非常大的幫助,對于投資者做更理智的決策也會有更大的幫助。而這個報告準備的過程,對于內部經營者和管理者來說,也是一個提煉、提升的過程;對于企業內部的財務人員,會是非常艱巨的挑戰。對于中介機構也是非常大的挑戰。” 艾柯雷則提到,綜合報告和傳統的會計方法相比的一大優勢,就是可以披露一些傳統會計方法無法反映的負的外部性。這個負的外部性主要是對環境的影響。最近的分析顯示,全球的生產和加工業,包括林業、漁業、農業、采礦業、石油業,也包括公共業、水泥、鋼鐵、石化業,有一個環境成本,每年達到7.3萬億美元,主要是由溫室氣體的排放、使用水和土地造成的。這些成本超過了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的GDP,除了英國和美國。這些環境成本,包括社會的外部性等等,加在一塊是非常巨大的。 說到這些成本,一個關鍵的問題就是傳統的會計方法沒有辦法捕捉到這樣的成本,它們沒有辦法在損益表當中得到反映,在資產負債表中也沒有反映。在傳統的會計和財務會計當中,我們能夠看到公司使用的資源,以及為股東帶來的價值,往往還有其他的利益相關方的價值,但是不會有會計來反映這些所謂的負的外部性。綜合報告正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艾柯雷認為對于編制綜合報告的公司,綜合報告一個立竿見影的好處是讓合作者更加了解公司的商業模式,使公司的各個部門有更好的溝通和連接,減少信息孤島,讓公司的管理變得更好。 而從投資者的角度,顯然也是有好處的。但是,投資者也不習慣綜合報告所提供的信息,未必了解綜合報告能夠為他們帶來什么,這還需要公司自己來決定要不要出綜合報告,決定之后需要教育投資者來了解綜合報告提供的信息。 綜合報告離我們還有多遠? 艾柯雷希望通過他的中國之行,使中國對于綜合報告有更多的了解,并且希望能夠推動綜合報告在中國廣為接納,最后成為一個強制性的要求。 但是,問題是,中國的公司、中國的監管部門是不是愿意接受,是不是愿意馬上把它變成一個強制的要求呢? 對于中國公司應不應該強制披露綜合報告,有一些不同的聲音。有人認為這會增強中國公司的競爭優勢,會吸引投資者。但也有人認為,這樣會增加中國公司的透明度,使他們的競爭者或許利用這些信息對公司不利。特別是對于銀行業,綜合報告披露的信息,或許會影響到整個金融系統的穩定。 艾柯雷懷疑后面的這種說法。他以南非為例,“在南非,到目前為止,似乎綜合報告的要求對南非經濟并沒有帶來不利影響。南非有450家上市公司,這兩年,他們很多在國家強制推行綜合報告框架之前已經在做綜合報告了,也沒有發現特別多負面的影響,或者帶來特別大的代價。” 談到中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是否合適做綜合報告方面的領導者的問題,艾柯雷說,第一個把綜合報告作為強制性要求的南非正是一個發展中國家。這說明新的市場可能適合更快地采用新的技術,因為他們沒有現有的基礎設施。 他最后打了一個很有趣的通俗易懂的比喻:“比如拿手機和固話對比,我們可以看到,如果固話系統建設得不是非常好的話,反而更容易使用手機。所以中國更適合使用綜合報告,因為中國不像美國監管法律方面的負擔那么重,歷史負擔那么重。比如美國律師的數量比其他國家都要多,這個法律負擔也是非常大的。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來講,似乎可以有一個跳躍式的發展,完全可以跳過這些發達國家做綜合報告領域的領銜者。” 《國際綜合報告框架》摘要 綜合報告提倡一種更連貫、更有效的公司報告方法,旨在提高財務資本提供者可獲得的信息的質量,實現更具效率和效果的資本配置。 綜合報告的主要目標是向財務資本提供者解釋機構如何持續創造價值。綜合報告將使所有關注機構持續價值創造能力的利益相關者受益,這些利益相關者包括:員工、客戶、供應商、業務伙伴、當地社區、立法機構、監管機構和政策制定者。 指導原則 下列指導原則奠定了綜合報告編制的基礎并指出報告內容及信息列報方式: 注重戰略和面向未來:綜合報告應深入說明機構的戰略,這一戰略如何與機構短期、中期和長期的價值創造能力相關,及其這一戰略如何與資本的使用情況及對資本的影響相關? 信息連通性:綜合報告應顯示對機構持續價值創造能力產生重大影響的各個要素之間的組合、相互關聯性和依賴關系的全貌。 利益相關者關系:綜合報告中應深入說明機構與關鍵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的性質和質量,并說明機構如何及在多大程度上理解、考慮并回應利益相關者的合法需求和利益。 重要性:綜合報告中應披露對機構短期、中期和長期的價值創造能力具有實質影響的事件信息。 簡練:綜合報告應簡明扼要。 可靠性和完整性:綜合報告應包括所有正面和負面的重大事項,并以一種平衡方式列報,且應無重大錯誤。 一致性和可比性:綜合報告中列報的信息,編制基礎應前后一致;應當是有關一個機構自身價值創造過程的重要信息,使之能夠與其他機構進行比較。 內容元素 綜合報告包含8個內容元素,這些內容元素基本上相互關聯且不相排斥。 機構概述和外部環境:機構從事什么業務,機構在什么樣的環境下運營? 治理:機構的治理結構如何支持機構在短期、中期和長期創造價值? 商業模式:機構的商業模式是什么? 風險和機遇:影響機構短期、中期和長期創造價值能力的具體風險和機遇是什么,機構如何應對這些風險和機遇? 戰略和資源配置:機構的目標是什么,機構如何實現這一目標? 績效:在報告期間,機構戰略目標的實現程度如何,機構在對資本的影響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果? 前景展望:機構在執行其戰略時可能遇到哪些挑戰和不確定性,對機構的商業模式和未來績效有何潛在影響? 列報基礎:機構如何確定哪些事項應包含在綜合報告中,如何量化或評估這些事項? |